魔法的大学时代·毕业

(本文发表于2013年7月《家用电脑与游戏》,有删改,转载请注明)

几米

要求:根据顾城《忧天》“我仰望着夜空,感到一阵惊恐;如果地球失去引力,我就会变成流星,无依无附在天宇飘行。哦,不能!为了拒绝这种“自由”,我愿变成一段树根,深深地扎进地层”,以游戏为背景写一篇作文,文体不限(不含诗歌),不少于800字。

 

那一天,少年终于回想起了,曾经一度被考试所支配的恐怖,还有被囚禁于校园中的那份无聊。

旋即露出了微笑。

——题记

 

有情人终成眷属,除非碰到兄妹;是学生总要毕业,区别只有早晚。

今天副本里的小怪也格外卖力,老大用门板拍了半天都拉不住仇恨,老四老五也拦不住,那群愤怒的仙人掌红着眼就冲少年而来——它们大约也得到了少年即将毕业的消息。

“瞧瞧,不毕业能成么”,老四兴高采烈地追在后面捅着匕首,做痛心疾首状,“再刷下去这小怪都疯了”。

“疯什么,才刷了三百多,隔壁还有个六千多的”,老五抹了抹嘴角,顺手开了神圣风暴,“当然那是钓乌龟——不过也差不多,惊动了学校,都。”

“合着咱们老三也得刷六千多才毕业?喂老三,那你还是洗洗睡吧——刷六千多还真不如去刷教导主任,就是年纪大了点……”

“主任都敢刷,当他姓肯啊?”

 

熄灯

少年听着他们的闲谈,熟练地躲过背后呼啸而来的火球,想起的是熄灯后无数的夜晚。

那些长而无聊,愁而无酒,热而难眠的夜里,他们就这样躺在宿舍,聊着各种各样的话题,就像乘着风筝翻过五颜六色的山丘。有时热闹一阵,有时沉默许久,闷热的空气像苍蝇一样在屋顶盘旋,一台“魔法”吊扇徒劳地吱呀做响。

偶尔,他们会提到“毕业”,但口气仿佛比世界末日更加遥远——大家都知道诺达希尔险些枯萎,贫瘠之地几度分裂,唯独世界末日遥遥无期,而“毕业”更在末日之外——那需要太多的学分,太多的考试,太多的逃课、通宵、小抄和……一套真正的“毕业装”。

 

是的,刚进学校他们就知道,只有刷齐了一套“毕业装”,才算真正“毕业”,从此面朝自由,栀子花开。

现在,少年离“毕业”只有一步之遥了,而世界末日依然杳无踪影,或许它永远都不会到来。想到这里,少年给老四丢了个回春,给那个只会“气定神闲大脸盆”的法师套个愈合,抽空看了一眼英明神武的老大。老大在小怪堆里七进七出,横刀立马,愣是没人搭理。

看什么看,老大冷冷地说,奶住。

 

睡觉

每个晚上的卧谈,都以老大“说什么说,睡觉”宣告结束。

那些关于学业的抱怨,未来的畅想,偶遇的女孩,桀骜不驯的食堂大叔,以及教导主任又挎着那个16格包去买菜之类无聊的谣言,都随着老大的命令戛然而止,唯独“毕业之后”,就像地图外面的空白,茫然无措,久久不散。

“我听说毕业了就自由了”,最文艺的老六总结道,“就不用考试了,去哪儿也不用给教导主任打招呼——要自由了我头一个就要去潘达利……”

“老子要刷瑞文戴……”

“教导主任一生黑,我要发微……”老二语惊四座。

“这样吧”,老四一骨碌爬起来,“本着科学与求证的精神,我去准备毕业证,你们准备教导主任,明儿八点不见不散啊。”

“……”

说什么说,睡觉。老大翻了个身,把手伸进床边的水盆里,藉以降温。

 

考试

少年看见那颗火球砸在地上,看见它爆发出热浪和耀眼的火光,看见那堆仙人掌似的小怪扭扭捏捏灰飞烟灭,恍惚觉得这不是副本,也不是达拉然的街头,而是学校后门那个矮人大叔的烧烤摊——孜然、炉火、热浪还有仙人掌;老大灌了两扎啤酒,自顾自地冷笑;老二、老四和老五划拳,老四赖账;老六醉了,用指头沾着酒在桌上点,画来画去脱不出一个女孩的影子;少年抿着苹果酒,咬着烧焦的烤串,头顶是达拉然苍青色的月光。

回过神来,小怪已经作鸟兽散了(“啧”,法师撇撇嘴,“真难缠,居然要五个火球”),他们便来到了最终boss的门前。

老大默默地回头,把他们依次看过,然后推开沉重的大门——每次考试前都是这样。

 

考试前,他们说着“我一点儿都没复习”之类一目了然的瞎话,跟在老大后面,站定,buff,等老大推开考场的大门。考场里照例有毒蛇陷阱和活动炸弹环绕左右,还有恶魔守卫和基尔罗格之眼前后巡逻,当然总有若干进击的青年试图班门弄斧——交马不一合,教导主任轻舒猿臂,一一擒来。

现在,最终boss就蹲在他们面前,口袋里揣着“xx兵法”和少年“毕业”的最后一件装备,想到这里,其他人的脸上就有一点尴尬。

毕业了就自由了,照理说是一件好事,那为什么六七月的夜里总有无数人喝醉了倒在草坪上,数着天上的月亮,唱着没有火锅没有女孩的歌?

 

为了“毕业装”,他们已经刷了四年,然而它在学校外面到底有什么用处,谁也说不清楚,就像那些没头没尾的梦。今天真的可以毕业吗,想到这里,少年有点不安,脸上挂着半生不熟的微笑,看着法师,法师低着头。在此之前,他只是一味地翻墙逃课修学分,打架失恋看热闹,假如真有一天不用再逃课,不用再为挂科而担心,为临时点名而焦急,为教导主任的目光而心惊肉跳……

少年觉得“毕业”有点陌生了。

 

毕业

最终boss娴熟地凌空一跃捂胸倒地,做痛苦状,少年木然地摸着他的口袋,其他人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,摆出四种不同的表情。

“出了没?”性急的老四从少年脸上看出了一点迹象,“没有?!我靠!”脸上却不是这样。

镇定!老大说(不愧是老大,头一个想出了办法),总而言之先找时光机。

“时光机?不是抽屉吗?”

老大点点头。

老五举起电锤,指着在地上假装抽搐的boss,“真烦人,不快点碾碎的话……”

法师用鞋尖点着冰冷的地面,双手交抱伸出一根指头,“哼,我觉得他还可以再抢救一下?(冷笑)”

 

不用了。听到这句话,就像老四一激动踢掉了老大“魔法”电脑的电源线,整个世界都失去了颜色和声音。

不用了,少年站起身,亮出那件写着“二零一三级毕业装”的皮甲,拍拍褶子抖抖灰,一个一个地拧开扣子,穿上。 老四和老五面无表情地走开,老大咳嗽一声跟在后面,法师低着头帮他整了整衣领,随后四个人跟在少年后面走出副本的大门,一言不发。

 

少年头一次觉得头顶的月光有点刺眼,他看着身后的同伴,同伴露出四种违心的微笑,那微笑的意思是请客吧,吃烧烤,大串的,多放辣。

路上,他们经过校医院的尖塔,玩具店的围墙和图书馆的钟塔,想起的全是毕业之前的事情。五个人汇入烧烤摊前川流不息的人潮,就像一颗水珠汇入大海,无比渺小,无比自由。

然而没有人露出微笑。

 

后记

大学毕业前我想到的只是迟迟未开的TBC。

或许是薄情罢,吃散伙饭的时候我没有喝酒,只是看着班里其他三十一个人把那间可怜的饭馆搞得一片狼藉,握着拆下来的椅子腿,抱头痛哭。散场的时候,我送两位同学回宿舍。

走过图书馆,对面的草坪上横七竖八地躺着酒瓶和毕业生,有人唱歌。这时,我的同学指着天空问,为什么只有三个月亮,引力呢。

 

因为酒精的缘故,那场散伙饭消失在很多人的记忆里,但我一直记得那个夜晚,那个从来稳重而微笑的同学,趴在道沿上,泪眼朦胧地看着月亮,喃喃地问周围的同学,为什么非要毕业不可呢——这篇短文就是六年后,我所给出的一个可能的答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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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条评论

  1. 是为了怀念才毕业的么?表示本科毕业的时候并没有太多感慨,唯独今年看着比我早一年毕业的舍友,才有“会面安可知”的忧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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